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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言

“做书可能没有办法带给你那么多财富，但它可以带给你所有的想象力，还有对艺术的美好追求，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？”

谈到自己精心钻研的手制书艺术，河北青年张晓栋总是神采飞扬。

他是一名书籍设计师，但人们更愿意尊称他为艺术家，因为他有一项绝顶手艺，举世独一无二。

用了13年的时间，他让实体书重新成为艺术风潮，让一项已经失传的手艺重现人间。

艰难前行的过程中，他忍受过孤单和落寞，也遭到过他人的不理解。

但作为一个对精神有追求的人，在物质之外，他总想求索更丰富的东西，也万幸进入了那个世界。

张晓栋为何会走这样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？他所掌握的独门绝技又是什么？

中国绝技，走出国门

在2019年的威尼斯艺术双年展个展上，一位中国参展者的作品吸引了无数观众驻足。

他叫张晓栋，来自河北张家口，他所展出的极具艺术氛围的书籍，成为了展厅里独一无二的一道风景线。

外国友人们对此赞不绝口，真诚的说：

“虽然我看不懂里面的文字，但我相信，你的作品就是全场最好的。”

那一瞬间，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，让张晓栋确信，他坚持了十多年的事，是一项具有跨越文化边界意义的伟大事业。

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，可能无法读懂其他人的文字。

但是在全世界共通的艺术面前，他们会产生相同的感悟，会因为同样的审美体验而达到精神上的共鸣。

当中国的书籍艺术走出国门，在全世界面前绽放光彩之时，身为中国艺术家的张晓栋，不由得为此而骄傲自豪。

那一天，还有很多小朋友停留在他的作品前，安安静静的用双眼欣赏这罕见的美景。

他们或许是第一次知道，原来书籍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呈现，原来中国的书可以这样美。

被张晓栋带到威尼斯的，是他多年前便开始潜心研究的中国制书艺术，龙鳞装。

卷起来的书籍脉络，就像是支撑游龙蜿蜒盘旋的龙骨。

而每一页翻飞的纸张，在风轻轻吹拂之下，在手轻轻拨动之时，都会如同龙鳞一般，呈现出鳞次栉比的观感。

把书打开，每一页的文字都能够清晰的浮现在人们眼前，把书关上，一幅完整的图画又会如同奇迹般出现。

龙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，龙鳞装则像是在书籍中注入了图腾的力量，让那些被人们司空见惯的实体书呈现出了与众不同的魅力。

2022年接受采访时，张晓栋说：

“在轰轰烈烈的时代转型之下，我偏偏选择逆流而行，这一走就是13年。”

用了13年的时间，他让龙鳞装活了起来，也让中国传统的制书工艺焕发出了新时代的生命力。

还记得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龙鳞装时，他才27岁，是个心存远大志向的青年人。

偶然间，张晓栋在《古籍版本鉴定丛谈》之中，第一次看到对龙鳞装的具体描述。

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，但他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些描述带给自己的震撼。

很难想象，在千年之前，先人就已经拥有如此强大的艺术生命力。

跨越了千年的时空，这一艺术仍然能够在现代社会唤起人们对美的追求。

龙鳞装从前是指在统治阶级内部流传的装修艺术，只有皇帝才能享受和使用。

由于阶级局限性以及艺术传承的局限性，龙鳞装技艺逐渐被锁在深宫大院之中，失去了发展动力。

有人曾试图从浩瀚的历史典籍中寻找与龙鳞装有关的点滴，但是碎片化的资料中，人们能够触摸到的不过只是凤毛麟角罢了。

而张晓栋，不仅仅想要了解这项艺术，还想用双手让这项艺术重新绽放生命力。

他开始试着做实验，自己总结从历史资料中摸索出的理论知识，再想办法到实验纸张上进行还原。

学习过程中，他还不忘向经验丰富的制书大师请教。

那些相关领域的前辈们，大家都为张晓栋的执着而欣慰，也都愿意无偿热心的帮助他。

这一刻，薪火相传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。

张晓栋常常抱着自己费尽心思制作出来的样书，站在寒冷的冬夜里，潜心等待老师们忙完工作，再与他共同探讨。

凛冽的寒风吹在耳边，手指被冻得通红，脸上也有挥之不去的红云。

但他的心里是热忱的，对于这份艺术的喜爱，足以抵挡任何的严寒。

他还记得，那些独自摸索的时光里，被他废弃的纸张，堆起来可能足足有一整间屋子那么多。

一次看似不经意的成功，就是从无数次的失败经验中蜕变而生的。

单纯复刻龙鳞装，其实难度不算太高，但问题在于，张晓栋给自己提出了更多要求。

他想通过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，给人们带去关于书籍内容的全面感悟以及阅读方式的新颖体验。

他手中的龙鳞装，必须兼具艺术性、实用性和引领性。

最开始，大约两年半的时间里，除了老师之外，他没有得到什么帮助，也几乎没有收入。

张晓栋的做法，在有些人眼里实在是太过愚蠢。

执着于一切不能带来经济收益的事情，放弃对于物质的追求，似乎并不能让生活过得更好。

但张晓栋不在意，一块硬硬的白饼，一盘香辣的咸菜，也能让他填饱肚子。

试验成功时带来的满足感，远比一顿满汉全席带来的满足感更加强烈。

通往成功的道路当然十分漫长，在上下求索时，他也经历过外人很难理解的困难。

规避误差，持续创新

世俗社会的压力，或许是他面临的第一个困难。

毕业于沈阳航空航天大学的张晓栋，花了几年时间学习的专业知识，和制书没有任何关联。

也就是说，他决定制书，是在推翻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，从零开始。

北漂之时，他的第一份工作单位是丝网印刷技术协会，领导是中国印刷技术院的院长。

这份工作，在很多人眼里应该算是铁饭碗。

可是，他却没能像世俗社会所期待的那样，稳稳地端住自己的铁饭碗。

在2008年左右，张晓栋明显感觉到，随着现代阅读科技的发展，传统书籍的说明书功能越来越强烈。

人们想要摄取知识，不必再翻阅实体书，只需要从电子软件上浏览，就能快速锁定位置，自我输入。

可是，工具式的阅读体验，真的能让阅读实现最初的价值吗？

他认为，答案一定是否定的。

为了让实体书的温度不被社会所淘汰，不被时代所遗忘，他踏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，从此开始了多年的踽踽独行。

第二个困难，就是他在尝试复刻龙鳞装的过程中遇到的技术难题。

对他而言，失败是必然的，成功是偶然的。

在折页书籍中，每一张鳞片的鳞口都有图案。

如何才能让书籍合起来之后，使鳞口形成完整的图画，光是这个小小的问题就让他伤透了脑筋。

图案衔接必须做到零误差，龙鳞装外观才能严丝合缝。

可是，手工制作的纸张，不管是规格还是具体的尺寸，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。

墨水滴落到纸张上时，谁也不能保证纸张不会发生变形，每一次的纸张折页，位置也不能精确到一模一样。

种种客观的因素，导致零误差三个字几乎变成了天方夜谭。

最难最难的时候，张晓栋感觉前路无望，也曾想过放弃。

但硬是凭着心中的一股劲儿，他坚持了下来，哪怕是失败，也无法阻挡他前进的脚步。

他很坦诚的说：

“制书是一件非常清贫的事情，要耐得住寂寞和诱惑。”

意志力稍有不坚定，这条路可能就会中断，从一而终的坚守，是他能够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。

龙鳞装呈现形式的偶然性，也曾考验过张晓栋无数次。

他还记得，有一次北京朝阳区非遗中心带着他的作品去布达拉宫展览，由于两个地方的自然环境相差太大，作品出现了明显“水土不服”的情况。

书页翻卷的问题太过严重，所有观众都无法第一时间看到完整的呈现于鳞口的佛像。

当他们用手轻轻滑动书页之时，佛像会一闪而过，不会给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。

后来作品被送回到张晓栋的工作室，引发了他的深思。

他尝试拿起剪刀，一点点剪掉书页翻卷多余的部分，把藏在里面的佛像一点点请出来。

经他修剪之后，书籍的外观更像是一朵盛放的莲花，那是布达拉宫带给他的惊喜，是一份无与伦比的礼物。

在创造性和创新性之下，“千页”诞生了，它时刻提醒着张晓栋，永远不要忘记艺术的生命力来自何处。

《32纂金刚经》《红楼梦》《读臻集》……经典的作品不断从张晓栋手中诞生，他也因此被官方认定为唯一的龙鳞装非遗传承人。

心怀虔诚，砥砺前行

“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公司做上市，而我就只是做了七八本书而已。”

提起自己的过往，张晓栋轻描淡写。

从2018年接受威尼斯艺术展的邀请开始，他的个人作品展便时常在全球各地举行，国内国外，无数观众通过他的作品感受到了龙鳞装的现代面貌。

近两年来，随着传统文化伟大复兴的热潮兴起，像龙鳞装这样的非遗传承工艺引起了更多群众的兴趣。

人们愿意自发的走进非遗工坊，走进艺术展览现场，用双眼丈量传统文化。

从前那个宁愿放弃铁饭碗也要一门心思制书的固执的青年人，现在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。

但张晓栋的生活态度，还是像从前那样简单而纯粹。

他仍然可以为了完成一幅作品而废寝忘食，不思生活的乐趣，或许在他眼里，制书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。

中午饿了，他就随便到工作室所在的园区食堂里买碗汤、买个馒头，匆匆几口吃完，又回到工作室里继续工作。

张晓栋的住处就在工作室附近，上下班非常方便。

其实上下班的概念在他的生活里并不明晰，因为就算是离开工作室，回到家里，他的时间也还是被龙鳞装所占据。

兴趣爱好这回事，对他来说就更是寥寥无几，他还是像从前那个闷头青一样，永远只知道埋头苦干。

对待生活如此潦草的他，在工作过程中，又马上会化身吹毛求疵的艺术家。

张晓栋使用的制书工具很简单，一把刀，一支尺，一个熨斗，一根笔，还有一堆纸。

但他的作品却很繁复，繁复到外人很难分清，他自己却如数家珍。

在2022年的一次展览上，趁着展厅里的人还不多，他独自一人拿着吹风机，耐心的把书页褶皱部分吹平，整个过程甚至可以用虔诚来形容。

在向他人介绍书籍时，他会戴上手套轻轻抚摸，用特制的书拨进行翻页。

每一处细节的仪式感，展现的都是他对艺术的尊重。

他是书籍最忠实的信徒，书籍艺术是他永恒不变的信仰。

不管再过多少年，张晓栋大概也还是那个张晓栋。

哪怕已经功成名就、声名斐然，他仍然可以为了一份作品，在寒冷的冬夜里与其他专家们探讨细节。

变与不变，充斥着他的大半人生，前者代表的是艺术的无常，而后者代表的则是那颗藏在2008年的他身上的初心。

张晓栋的生命历程，也像一本龙鳞装书，外观呈现的是非遗大师精湛的技艺，内里蕴藏的是他戏剧般的轨迹。

这本书，还会被不断装订，继续丰富下去。

结语

放弃铁饭碗，踏入未知的领域，十几年如一日的耕耘，张晓栋的抉择成就了他的传奇人生。

他是龙鳞装的唯一技艺拥有者，而龙鳞装是他生命艺术的唯一，特别的缘分，让他继续虔诚追寻。

参考资料

放弃铁饭碗，全世界只有他了，把书变成舞动飞龙 澎湃新闻

手制书艺术家张晓栋：让文化的呈现更有温度 新华网

他花13年掌握的中国手艺，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会做 澎湃新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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